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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3节

 

人,也不可能石亓这样的王宫贵族,亲自过来就偷点米去。

石亓第一天踩到城南路径旁边一块石板上,便知底下密道未改。他身份尊贵,脚上靴子用的是犀角打磨作底,踩在坚硬地面上和中空石板上相差虽然不算天壤之别,有心想查实,却是能轻而易举的辨别出来。

他踩了两脚尤不尽兴,在上头用力一跃顺势爬上马背才眉开眼笑的分外满足。可惜当时胡郢并未跟着,赵德毅等人又不知石板底下有密道这回事。

石亓这点小举动,完全不值得被报上去。当时他只是窃喜,昨晚念及,无疑又恨又庆幸。跟着石亓来安城的四个人其中有两个都经历过那次安城偷粮,其中一个自然是午夜赵德毅送出北城门的那个。

无人知道石亓在探寻石板底下有什么,也就无人知道那羯人出了城门并未直直往羯去,而是绕了一段路之后,转身回了安城南门处,合着马一并在那等石亓。

赵德毅看见石亓骑马往北,其实是他才跑出视线就丢了马,趁着所有人人往北城门追,自己借着安城旧房屋的掩护,飞快的窜到了密道里头。

当初薛凌讲解的分外仔细,出口火把,走向开合。掌握了其中关窍,那一方石板掀起又盖上,覆着的青苔恍然依旧纹丝未动。

而密道里头的机关又出了个天大的漏子,连同沈元州在内皆是防着城外人进来,谁也没想过要防着城里的人要走这几条密道出去。

那些机关本是进来之人必须触碰的点位或扶手处,出去却是一个也没摸到,石亓一直到城外脱身,明枪暗箭仍是一支未发。

昨夜出城的那个羯人已在此等候多时,一见石亓,当即行了礼,将马交与他,而此刻赵德毅还在城北门处如无头苍蝇般乱撞。

胡郢倒也派了些人在城郊找,但重点皆放在了北门外,南门处寥寥无几。密道是为了被围城之时出城传信只用,城外出口自然甚是是偏僻。

且鲜卑被扣时,石亓与石恒从平城那边绕路过安城返羯,石亓一经想起,随即循着太阳的方位往平城方向催马六七十里,才往原子上走。

这一来,胡郢更加无处寻人。

日暮时候,京中生杀渐渐谢幕,宁城兵将喊了暂歇,石亓终于回到自己部落。里头的人看见他跑的气喘吁吁皆是不解,石亓顾不得长话从头,开口便问近日可有父王的消息。

得到的答复是早间还有羯皇部落的人递信过来,说既然小王爷近几年不在羯,部落的人可自行另推首领,或是全部归入羯皇账下。大家伙儿正商量着,小王爷就回来了。

石亓疑惑未解,反而惊恐更甚。他不愿意把原因归结为对薛凌的信任,即使这种信任并非赞许,他仍是抗拒的很,只在那一门心思想,是天神给了感应。

他的父兄肯定出事了。

羯人两地之间没个固定居所,若有急事要么派鹰去寻,要么就是用寻部马领路。这种马是自小培养出来的一群,一个部落分居,就带走一匹。老马识途又念旧情,经过人为培训,永远都能找到它幼年伙伴的所在地。

石亓点了四五个人,跟着马一直走到深夜。

远远看部落的帐子里皆是灯火通明,好些帷幔上头人影载歌载舞甚是热闹。,跟着那几个人在路上已听石亓讲了个大概,看见这场面还以为是石亓说的事情并未发生,纷纷下马要进。

石亓因莫大的期待而一颗心狂跳,跟着众人跑到近处,少年却突然呼停了马,咬牙切齿的喊:“不要再走了。”

那几人回头过来奇怪的看着他,石亓又重复了一遍:“不要进去。”

他们已经能看见里头间或有三四个人往来,胡人不比中原有侍卫值夜,但帐子里有人巡逻也并非罕见。鲜卑与羯人长相本无太大差异,白天见着未必能分辨出来,遑论是晚上,可石亓毫不犹豫的叫了底下人停住。

帐子里,绝不是他的父兄。

羯人说是择水而居,不讲究旁的无事,可帐子里头牲畜人马安置也是各有规章,华丽尊卑方位且不提,最要紧的部落最外围东西南北分别设有马厩。

之所以在最外围,为的是进出牵放马方便。然这是寻常羯人的规矩,稍微有些身份的,皆是好几个帐子相通,自己的爱马日夜皆不离身。

鲜卑却是被汉文化影响颇多,拓跋铣尤甚,王都本就是仿的中原城池,其手底下跟着的人当然也习惯了定所而居。虽然马匹地位也是崇高,无非就是养马的屋子华丽些,水草丰盛点罢了。

石亓几人打算从部落的东边入口进,本意是快点找到自己的父兄。草原上以太阳升起的方向为天神所在,所以最尊贵的人,帐子搭在部落正东位。

然最先映入眼帘的,是位于最外围的马厩。石亓看见他大哥最喜欢的那匹白额汗血马,正与其它马混为一谈,半跪在地极艰难的嚼着干草。

这马娇贵,不饿上一两天,断不会吃这种东西。大哥平日跟眼珠子一般爱着,不在他帐子里养着就罢,岂会舍得丢出来如此对待。石亓凝神又找了一圈,羯皇平日里喜欢的马匹也一并在马厩里半死不活的呆着。

他越不想记起薛凌,就越事事都关乎薛凌。眼前景象分明可以论证是父兄出事了,可石亓瞬间浮上脑海的是:

那个杂种说的果然是真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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袍笏

他脑子来来回回都是这一个念头,既不敢相信,又不能不信。

原子上除却水源边茅草疯涨,其他地方大多无林木遮挡,无处可藏身。帐子里有古怪不能进去,但又不能在外围久呆,石亓踱了一会马蹄子调转马头回了自己帐子。

这一夜多的是人无眠,自也不差他一个。寻了所有识途马来,连尚有的信鹰一起,将部落里的好手两人一组共十来组,分别赶往羯族各大部落。又叮嘱其到了不得直接进去,一定要确认里头情况后再行定夺。

原本他回到部落就该立即安排这些,可惜石亓少经政事,又少年心性,只记挂自己父兄,根本无暇顾及其他。

算算时间,羯皇帐子里的惨剧发生在薛凌到达宁城当天,距今已经三四日了。

晌午时分,石亓部落的信鹰陆陆续续飞回帐子。上头内容几乎如出一辙,说是部落首领奉羯皇之邀前往议事,暂未回归。

而最后回来的鹰,则是飞羽带血。上头经过寥寥,等晚间人回来之后,石亓才知,鲜卑已经屠了七八个部落。马在原子上跑了一整天,只找到几个躲着的老弱妇孺,说是当日部落里有贵客来,本来大家宰羊相贺。

然宴席开始后后不久,鲜血染红了纯白的羊汤,哀嚎玷污了虔诚的祈祷,拿刀的鲜卑人从四面八方包围了部落。没有人知道他们此前在哪,仿佛是藏身在地底的蚂蚁一样突然涌出。

那老妇跪倒在地,头抵在羊皮上,双手前放向石亓行礼,而后抬脸道:“波额天神会拯救一切。”

石亓许久没有讲话,待手底下人推了他一掌,年轻的小王爷恍若才回神,急急道:“传信给各部,即刻严查部落进出之人,即日起不得招待任何外部之人。凡首领未归之部,先令推勇士代之。”

下人听声要前往,石亓又额外加了一句:“认人不认信物,尤其不得以印信为凭。”

他扶了那位老妇起身,片刻后找来自己的好兄弟耶亦道:“部落里的诸事还是一概交于你处理”,话没说完,石亓忍不住自嘲笑了一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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